多少丑恶被冠以"财务差错"之名 是时候重拳治理造假了
节前发生了太多“伤脑筋”的新闻事件，够大家冥思苦想一段时间的了，所以，这个五一劳动节，大爷我虽然呆在家里可也没闲着，一直在进行“脑力劳动”，过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劳动节”。
最“伤脑筋”的有两件事。
一是关乎“杀人偿命”的事。
4月29日，湖南常德警方证实，杀害滴滴司机的大学生杨某被诊断患抑郁症，案中实施危害时有限定刑责能力，司机家属不认可提起申诉。这位19岁的大学生因悲观厌世早有轻生念头，但又没有勇气自杀，3月某个晚上因精神崩溃无故将司机陈某杀害。在清醒之后意识到犯了大错立即自首。
这位滴滴司机为了挣点小钱，拉了个客人，结果钱没挣到，命却没了。最让愤慨的是，犯罪嫌疑人杨某在接受询问时表示，他跟司机不认识，无怨无仇，只是当时情绪低落，厌世崩溃，也该他倒霉，他临时起意，就从背后捅了司机好多刀。凶手的暴行不仅对受害者以及家人造成了不可挽回的伤害，同时也是对法律的公然践踏，稍有良知的人对此莫不表示强烈愤慨和谴责。
现在鉴定凶手确实“有病”，可能据此逃脱“杀人偿命”的法律责任。我是非常同情这位滴滴司机的家人的，如果司法鉴定的结论成立的话，他的家人会受到两次伤害，一次是亲人无端被杀，另一次是凶手竟然因病而不能得到最严厉的惩罚。
这个离奇的凶案最令人费解的是，一个厌世的人没有自杀而是杀了与自己无冤无仇的人，让被害者的亲人情何以堪？
另一件是关乎“欠债还钱”的事。
康美药业(行情600518,诊股)4月29日公告称，由于公司采购付款、工程款支付以及确认业务款项时的会计处理存在错误，造成公司应收账款少计641,073,222.34元；存货少计19,546,349,940.99元；在建工程少计631,600,108.35元；由于公司核算账户资金时存在错误，造成货币资金多计29,944,309,821.45元。
一个“差错”，300亿就不见了。最重要的是，有20多万的小股东被这个“差错”导致的股价塌方压得见不了天日，这个“差错”的代价也太大了点吧？这不是可以用几句“对不起”就可以敷衍过去的小事。
这个蹊跷的故事，听起来与湖南滴滴司机被无辜杀害类似，我猜测，是不是康美药业也有一位“悲观厌世”的财务人员，活得不耐烦了，又不愿意辞职，于是花了数年的时间，故意整了一个300亿的“财务差错”，让千亿市值灰飞烟灭，以此来害惨跟他无冤无仇的广大股东？
数以万计的小股民，为了挣点小钱，买了一只股票，遇上一个致命的“财务差错”，导致本金都鸡飞蛋打了，按理说，你们搞的“差错”害得股东亏了血本，不赔钱是说不过去的。
然而，这个天经地义的“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定律，有可能也会由于财务人员的“有病”而致“还钱”的可能性与幅度都一下子充满了不确定性。
看来，不得不正视这个市场所存在的“健康”风险，只能说，有一批上市公司病了，它们的实际控制人病了，而股市本身原有的痼疾难以根治，令人失望的是，不管生病的是谁，最后，总是由无辜的人来承担后果，由中小股民来“吃药”。
在滴滴司机命案这件事情上，凶手“有病”与否以及“有病”可以让他逃脱多大的责任，相信司法部门自有公断。
而康美药业300亿“财务差错”事件，相比该公司最终会不会认定是信披违规，会不会退市，中小股东更加关心的是，造成的损失如何得到赔偿？
造假者踏上的都是不归路
以前造假还要一块遮羞布，比如，亏损时是养的甲鱼跑掉了，需要它们的时候，它们又游回来了，扇贝也是，游走了，又游回来。
今年干脆遮羞布都不要了，直接告诉你们，是钱不见了，会计做错账了，更有甚者直接计提一笔商誉，还提得特别大，甚至大到超过市值。
据券商中国报道，前有康得新账上趴着150亿现金，还不起15亿债券本息；今有康美药业，减计300亿货币资金，只因核算错误。一时间就有了“双康戏A股”的说法。
有人将“双康事件”与美国历史上的安然案件相提并论，期待遭受严重损失的投资者也有讨回公道的那一天。
在安然案中，投资者所追讨回来的总赔偿金额超过120亿美元。
明星上市公司出现问题，对投资者的伤害是非常巨大：
一方面投资者数量巨大，为明星公司表面的光环所吸引，往往资金投入大持股时间长，一旦爆雷，损失惨重，那就真的成五雷轰顶了。
另一方面，这么言之凿凿牛逼逆天的上市公司财务数据竟然会是“错的”，那投资者会想到，还有什么公司值得信赖呢？对股市的信心瞬间掉进了冰窖。
与安然公司类似，A股市场的许多明星上市公司从发展壮大到陷入困境绝非朝夕之功，个中原因自然不是那么简单：
一是战略决策错误。安然破产的原因中，多数业内分析人士认为，企业的战略决策失误仍是最重要的原因。长期追踪安然营运状况的瑞士信贷第一波士顿分析师劳纳则指出，安然在错误投资上浪费了巨额资金，却又无法创造利润。安然过去的成功让管理者们沉浸在过度自信之中，从而胆敢无视决策的风险。
二是轻视举债风险。安然失败的结果当然不是它没有考虑到决策风险，美国企业战略投资者的风险研究是世界一流的。安然更是以“规避金融风险”著称，也许正是这种规避风险的“专业企业”才可能犯这样的错误，骄傲自大，轻视举债风险，特别是企业外部宏观经济环境变迁带来的风险，它对美国社会经济大气候变劣显然没有做充分估计，套用一句老话，叫做犯了盲目冒进的机会主义错误。
三是企业文化发展方向迷失。塑造怎样的企业文化和价值观，这直接影响着决策者的战略管理。如果说企业文化管理是企业战略管理的最终决定形式，安然的决策层显然是鄙视了企业文化管理的合理性，安然的高层把做实业时的理念及“专注战略”完全转移，狂妄而草率地过渡到了金融投资的所谓创新事业。新的企业文化和传统行业的企业文化格格不入，在不同企业文化的冲突下，安然只能是二者取其一，于是就出现了“未能披露其宽频服务业务的需求下降，而且由于许多参与者缺乏信誉，其创建宽频交易市场的努力没有成功的事实”；“未能及时冲销由其首席财务长管理的某有限合伙公司进行投资的价值，从而事实上虚报了其营运收益报告”和“未能根据美国会计法则冲销受损资产”的结果。狂妄的企业决策者鄙视企业文化的继承与延续规律，正是安然战略管理中最不可能“安然”的因素。
四是企业本身没有守法经营的信仰，发生了大量违规操作的行为。企业可以在不违反法律的前提下利用法律空间实现其利益的最大化，但若放弃了守法经营的基本理念，那么受到法律的惩罚和制裁便成为迟早的事情了。有传媒指出，安然手法是一种“会计的捏造”。美国《商业周刊》认为，“安然将财务的责任从账面载体上消除，创造性地做账，防范任何方面的人士（中下层职员、政府部门、股民等等）发现他们的外强中干、表里不一的真实情况，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最为致命的是，它隐瞒真实信息并制造虚假的报道，误导股民及公众视听。在安然宣布破产前几个月，安然已将内部掏空，但对外文宣仍然是莺歌燕舞，一片繁荣。结果最终导致愤怒的安然公司职员和股民们向公司执行长官、董事会及高层管理人员提出47项指控。
安然的这些问题，我们是不是也从A股市场上的个别大公司身上看到了似曾相似的一面？
核心是让投资者得到赔偿
在美国股市，上市公司的违法造假成本非常高。早在2002年美国就出台了《萨班斯法案》，该法案规定：对编制违法违规财务报告的刑事责任，最高可处500万美元罚款或者20年监禁。篡改文件的刑事责任，最高可处20年监禁。证券欺诈的刑事责任，最高可处25年监禁。
这主要是美国的监管者希望从法律上提高财务欺诈者的违法成本。让上市公司不敢轻易去冒险。另外，美国还设立了对上市公司欺诈行为的举报奖，举报者可以获得罚款金额10-30%的奖励金。而且美国对上市公司造假者给股民造成的投资损失，可以通过集体诉讼来要求赔偿。
会计师事务所也难辞其咎。安然财务的会计事务所安达信因涉嫌妨碍司法公正被判有罪后破产，直接退出了从事了89年的审计行业。仅因为这一单业务就葬送了一家老牌会计师事务所的未来。另外，安然造假案之后，投资银行照样不能避免赔付巨额资金，美国花旗集团、摩根大通、美洲银行等被判向安然受害投资者分别赔付20亿美金、22亿美金、6900万美金。
显然，美国对于上市公司弄虚造假行为的处罚非常严厉，直接震慑到了各上市公司管理层，甚至是为其提供造假便利者。所以，美国的上市公司管理者都知道，业绩不好，大不了退市。但是如果弄虚造假，欺骗投资者，那不仅是公司要倒闭破产，造假者也会把牢底坐穿。所以，在美国股市很多上市公司宁愿退市也不敢造假，因为造假比退市的代价要严重得多。
安然投资者损失的追回主要通过三类诉讼实现：（1）股东集体诉讼； （2） SEC诉讼； （3） 债权人诉讼。当然美国司法部对安然管理层的诉讼过程中也获得了数千万美元的赔偿（主要是安然前CEO 于2013年所承担的4200万美元赔偿）。
股东集体诉讼赔偿金额总计超过72亿美元，创下美国历史上证券集体诉讼最高赔偿额，并保留该纪录至今。
安然欺诈曝光后，SEC启动了一系列民事和行政诉讼，以尽量挽回投资者损失。SEC起诉对象包括各大银行：摩根大通、花旗集团、美林证券、加拿大帝国商业银行等以及包括CEO、CFO、CAO 在内的安然一些前管理层。
在安然案中，核心问题是投资者进行赔偿，而不是急着让安然破产和让相关责任人去坐牢。
而在A股市场，对财务舞弊或者其他信披违法的上市公司，呼声最高的是“退市”。
问题上市公司，比如乐视网(行情300104,诊股)，实际控制人贾布斯该套现的都已经高位套现了，没套现的都股权质押给银行与券商，早把钱拿走了，然后连人都跑到了美国，乐视网退市对贾布斯有啥损失？几十万股民本来亏得剩下一点渣，退市了他们连渣渣都没了，股票退市后接近一文不值，银行与券商的钱彻底要打水漂，退市本来目的是为惩罚实际控制人和高级管理层，实际效果看，投资者成了最无辜的“吃药”的人，而吃的还是致命毒药。
让有病的人吃药
在安然赔偿案件中，主要赔偿者是安然的股票债券承销商投行和商业银行，这些世界著名的一流投资银行和商业银行， 在安然事件中扮演了并不光彩的角色， 它们也不得不为此承担了应有的责任。
其实，不仅仅在安然赔偿案件，在本世纪初美国所爆发的多起公司治理案件中，这些金融机构至少都是“教唆和协助者”， 它们也因此成为了诸多案件中的主要赔偿者。
在美国股东证券集体诉讼的前十大赔偿案件中能清晰地看出，投资银行和商业银行在美国资本市场公司治理中所扮演的重要功能之一，就是赔偿，赔偿，赔偿！
美国造假违法成本过高，在美上市的公司都不敢越雷池一步，因为弄虚作假的后果很严重，违法成本实在过于高昂，大不了退市也不愿意去造假。
反观A股市场，长期以来，上市公司弄虚造假的成本太低了，即使违法违规受到监管部门惩罚，与其获得的巨大的利益相比，也不过是九牛一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按照现行法律，A股对财务造假的顶格处罚也就是罚款60万元并终身禁入。
成立还不到三十年的A股市场，未来还要逐步实行注册制，我们的监管者也要逐步在事中、事后进行审核，随着中国相关证券法规不断完善，相信要不了多久，在A股市场上弄虚造假的上市公司也会受到重拳的惩处。唯有如此，才能还A股市场一个公开透明、公平公正的大环境，中小投资者才能安心投资。
最近几年，由于投资者知权、行权和维权意识的觉醒，A股也开始加大了对上市信息披露违法的惩罚力度，对受害投资者的赔偿问题，也有了几个突破性的个案。
2016年7月29日证监会所发布的新闻，就欣泰电气案对该公司，其上市保荐和承销商兴业证券(行情601377,诊股)，及兴华会计师开出了总金额超过8600万的处罚，其中对会计师事务所相关的处罚接近1300万元，创下A股资本市场的最高金额记录。虽然目前还无法确定这些高达8千多万元的罚款是否会作为投资者损失赔偿的一部分，但可以确定的是，据媒体报道，兴业证券在收到证监会《行政处罚及市场禁入事先告知书》后即公告，启动设立5.5亿元先行赔付专项基金。这是在2013年5月份平安证券在万福生科案件中出资三亿元人民币补偿专项基金之后，A 股资本市场第二起先行赔付案例。
投资者的损失能在多大程度上得到赔偿，这是检验一个资本市场健康度的重要因素。SEC作为美国资本市场的主要监管机构，在其每年的年度报告披露中，都有一项非常重要的内容，就是公开本年度SEC 处罚了哪些重大案件，为投资者追回了多少的损失赔偿。
在美国资本市场中，除了SEC 会为投资者当家作主，追回损失赔偿之外，美国的司法部也常常和SEC 联手为投资者追讨损失的赔偿；而更为重要的是，投资者也通过自身的力量，主要是集体诉讼，对损失进行追讨。
美国股市对于造假公司惩罚力度非常大，惩罚到宣布倾家荡产牢底坐穿，逼迫公司破产，相关机构同样处罚巨额罚款，即使相关造假人死了这笔账一样罚款。所以，美国股市很多上市公司宁愿退市也不敢造假，造假比退市还严重多了。
欺诈的代价在经济上大到无法想象。而且，造假者还要遭牢狱之灾。CEO杰佛里·斯基林被美国司法部判刑24年罚款4500万美元。
违法者除了被诉讼外，还有集体诉讼。美股安然公司的投资者通过集体诉讼获得高达71.4亿美金的和解赔偿金，最重要的是获得了赔偿了，美国安然公司倒闭清算。
因为安然公司造假行为恶劣，美国政府专门出台萨班斯法案，严惩违法者，对涉嫌造假财务报告的行为，当事人可最高处罚500万美金或20年监禁。
还有举报奖。举报者可以举报违法公司获得罚款金额的10%-30%奖金，2013年曾有举报者获得1400万美金巨奖。
中国股市要向美国学习这种精神，让想造假的公司宁愿退市也不愿意造假，而不是宁愿造假保壳也不愿意退市，导致造假公司很多，垃圾企业一堆。
千百年以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似乎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但是，有时候却在现实中遇到这样那样的“特殊情况”而难以落实，法律上可能有“空子”可钻，情理上如何让受害者接受？
有病的太多了，他们都不吃药，而是让无辜者吃药。
身为一名从业人员，我很抱歉，没有练就一副孙悟空的火眼金睛，几乎每天都要眼睁睁地看着那么多无辜的散户，从一个“坑”跳到另一个“坑”里，自己却无力去拉他们，甚至，我们还被那些标注着“标准无保留意见”标签的虚假财务报告忽悠到云里雾里，还曾经看好过这些骗子公司，我们自己同样是财务造假的受害者，同样身处某个大坑还爬不出来。
那个杀害滴滴司机的年轻人，损人不利己，两个家庭就此被毁了，假如不能“偿命”，应该给于滴滴司机家人更多的经济补偿，毕竟一个需要靠开滴滴赚点小钱的家庭，经济条件好不到哪里去。
同样，对于康美药业这些“财务差错”制造者们，不管最后会不会真的被认定“财务人员因抑郁症而故意把账记错了”之类的借口而能逃脱惩罚，我永远希望股民因为这个大得与宇宙黑洞有得一比的“差错”而遭遇的损失能得到最大限度的赔偿，毕竟，没有一个散户的钱来得容易，有些还是他们的血汗钱与养命钱。
